61.但是,我一直记得,在我十四五岁的时候,我曾经写信给一个台湾电台的主持人,希望他帮我要一个郑智化的签名,我有点记不清为什么那种情感会那么强烈,但我记得我每天去邮箱前等,心砰砰跳。一直等了半年,才死了心。今天这些签名,大部分,一转头就会被撕下来丢掉,但我仍然会在形形色色的递过来的纸上潦草地写下我的名字。因为我不知道人群中有没有一个,因为被拒绝而会感到刺痛的孩子。《给我签个名吧》
62.这个我们为之奋斗的世界,将来不是都是留给这些小胖手掌的么?我们将不能不留给他们腐臭的河流,不能不留给他们看不见的星空,不能不留给他们拆迁迨尽的故乡,不能不留给他们没有传说和民谣的历史,不能不留给他们有沙尘暴的春天,不能不留给他们永远再也见不到的野生物种… 但是我们起码能不能留下——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对的,什么是应该珍重和向往的?善和美是什么?做一个人最基本的尊严是什么?《我很庆幸不必面对他的双眼》
63.直播,始终是一个记者的狂欢。谁都喜欢那一瞬间,肾上腺素急速分泌的感觉。忘掉一切世事。但前提是,看的,问的,是人想知而未知的。还有,懂得在何时沉默,因为事件的自然声有时胜过人的千言万语。昨天三联记者为调查十周年采访,问我从调查中学习到的最重要的是什么。我说,是我始终对新闻的现场有一种敬畏之心。因为我自知无知----这是我所有观察和思考的起点。现场,并不代表真实。我们所能探寻到的真相,取决于我们对人和世界的认识。《直播!直播!》
64.“文化?它是随便一个人迎面走来,他的举手投足,他的一颦一笑,他的整体气质。他走过一棵树,树枝低垂,他是随手把枝折断丢弃,还是弯身而过?一只满身是癣的流浪狗走近他,他是怜悯地避开,还是一脚踢过去?电梯门打开,他是谦抑地让人,还是霸道地把别人挤开?一个盲人和他并肩路口,绿灯亮了,他会搀那盲者一把吗?他与别人如何擦身而过?他如何低头系上自己松了的鞋带?他怎么从卖菜的小贩手里接过找来的零钱?”文化,是公民社会的那块黏土吧。离离原上草,从此中萌芽。
65.哪一天,我们随便进一家医院,遇见的是温柔地和你说话,不会给你开高价药,也不会让你觉得不给红包就不敢上手术台的医生…这个医生去送孩子上学的时候,遇见的是不会向他乱收费,也不靠办补习班贴补家用的老师…这个老师家庭装修的时候,遇见的不会是偷工减料,也不用每年到年底跑到塔吊上用极端的方式向老板索要工资的打工仔…这个打工仔有什么情况要向媒体反映的时候,遇见的是不会向他收车马费,也不靠报票来补稿费的记者…那样的时候,我们的背后一定有了深藏不露却又深植不移的文明。
66.二十岁的我,是个刚刚读完财会专业的女生。我不知道十二岁的胡适,背诵抄写的的是《新民说》、《天演论》、《群己权界论》。老师们出的作文題目是“论日本之所由強”和“言论自由”。在采访陈丹青离职事件时,他说“我们的政治考试是反政治的,没有人尊敬这个学科"夜里翻书,才发现我的问题,胡适在一九三○年早就问过:少年的朋友們,请仔细想想:你进学校是为什么?你进一个政党是为什么?革命是为了什么而革命?政府是为了什么而存在?许多年之后,电影导演柏格曼突然想通了自己为什么会那样拥戴希特勒,“我们从来没听过自由这个词,从来没尝过自由的滋味。在一个权威体系里,所有的门,都是关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