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前几天做了一个采访,由于我自己表述不清,一些地方容易被误解。我和太太相识多年,经过分合波折,到最后在一起。当然,其中分手都是因为我的不是,复合都是因为她的宽容。十二年里我也有过其他的感情。和前女友在一起的几年时光里,我们都视彼此为亲人,遗憾最后我们分开,无法在一起。我太太和前女友互相都认识,于是我希望他们能和睦相处,不要记恨,甚至成为朋友。如果不能,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就是这样。我回答问题向来跟小学生做作业一样,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薪水,感情,想法甚至连住址都会毫不回避的告诉大家,但世界只需要符合需要的情绪,不需要那么坦率,人们只会关心标题,不会关心内容,说多了反而伤害她人。我将不会再多谈自己的感情,这些都没必要让大家知道。我只需要对得起自己在乎的人,不需要对得起大家的好奇心。一切都留在小说里。
2012年9月某周刊发表了韩寒的一个采访。在受访中,韩寒称:“我和我太太的感情非常坚固,但也许和其他姑娘也早已如同亲人。我甚至希望她们之间能够友好互助和平共处。”此番言论立刻引发了网友的热议。下午,韩寒发博客做出澄清,称该周刊断章取义,自己的原意是表达对前女友的内疚,并希望太太和前女友成为朋友。
赛车手、作家、时代周刊全球最具影响力100人 韩寒62.我们家乡有句老话,叫做“猫头鹰报喜——坏了名头”,意思是说,即便猫头鹰报告的是喜事,人们还是不喜欢它。也有人说,“一次为盗,终身是贼。”我写了几个残酷情节,就成了残酷作家,你没看到我小说中那些温柔得要死的情节吗?从人性的角度讲,每个人,其实都是受刑者、观刑者、施刑者三位一体。我相信当年在菜市口处决戊戌六君子时,那观刑的人山人海中,大多是可以用善良来定义的百姓。但那些刽子手,之所以要那样夸张地表演,就是为了满足这些善良的看客的需要。而那些受刑人,之所以能够那样慷慨悲歌,视死如归,其中也有为了看客而表演的成分。这样,受刑者、观刑者、施刑者,就是一种合谋的关系。我这样写,是希望人能认识自己。文化大革命时,有多少善良的百姓,变成了残酷的帮凶。当然,在受刑者、观刑者、施刑者背后,还站着一个集团,这些人,是受刑者、观刑者、施刑者共同的主人。2012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作家 莫言
63.当我的小说第一次印成书——台湾那个时候是放在地摊上的,我从地摊上走过,看到我的书放在那里,几块钱一本,人家来买,我那个时候就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商品。小说就是个商品。我那个时候就有一个观念,不要认为自己写作有什么了不起,我跟那些做人造花的也没什么两样,我只是把它印成了书,在价值上它就变成了商品。而我从来都希望我的书畅销,我希望很多人买我的作品,那我怎么能否定一本书是商品呢?是不是?同样,一部电视剧,拍摄出来是要卖给各地的,要卖版权的,你要给人家看的,它当然也是一个商品。这些都是你不能否定的。我们都活在一个商业社会里,那为什么要把自己清高到不在乎钱不在乎生活的?我觉得用不著这个样子。所以说我的作品是商品也可以啊,说我的书、我的电视剧是一个畅销的商品对我也不是侮辱;说我是一个很崇高的作家,我也不认为自己那么崇高。我觉得我是一个很接近大众的作者。原名陈喆,台湾女作家 琼瑶
64.不仅是我,所有搞文学的人对《金瓶梅》的评价都很高,它是真的一部市井小说。《金瓶梅》中口语俚语的运用,对人物的塑造,非常成功。这里面的人物,潘金莲、西门庆,市井之间人们的喜恶、斗争……没有《金瓶梅》何来《红楼梦》?也有说《金瓶梅》的作者是诸城人,用山东南部的方言,《红楼梦》里的方言可能也是山东方言,“才刚”就是刚才。《红楼梦》的方言处理很文学化,《金瓶梅》的方言很土,原生态,骂人的话太好玩了。山东的文学传统有两个极端,一是《红楼梦》、《金瓶梅》这种特别土、特别乡俚的语言,另一种是蒲松龄这种很典雅的文言,也是一个难以超越的境界。这两种语言我都非常喜欢,我自己追求蒲松龄这种典雅的文言。我没有认真地学过文言文,上学上到五年级,通过阅读获得了一种理解的能力。你让我考试分析句子成分,我肯定不行。你让我考试把文言虚词的用法准确的含义写出来,我肯定不行。但是我读、理解是没有问题的。
人物周刊:我看到您对《金瓶梅》的评价很高。
2012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作家 莫言65.《丰乳肥臀》这部小说,我之所以看重,主要是因为,我的小说,大概可以分为两条路线,一是《十三步》、《酒国》这条路线,技术至上,超现实的成分很多,将社会性的内容深藏其中。另外一条路线,就是《红高粱家族》、《天堂蒜薹之歌》这样的小说,注重地域、环境、历史、家族、命运等比较传统的小说因素。《丰乳肥臀》是沿着《红高粱家族》路线发展下来的那种小说的一个总结,这里边有比较多的我的人生体验和故乡、家族等原始素材,是对自己进行清算的一种写作方式。至于别人是否看懂,那是别人的原因。写作过程,其实就是《诗经》上说的“嘤其鸣兮,求其友声”的过程。《红楼梦》比《丰乳肥臀》好九千九百九十九倍多,但我十几岁时,根本看不进去。比起《三国演义》、《水浒传》、《封神演义》,对于一个野孩子来说,《红楼梦》那是太不好看了。《丰乳肥臀》修订本,主要是把过分累赘的地方做了删改,语言上做了加工,章节上重新划分。2012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作家 莫言
66.让作者评价自己的作品,是一个残酷的问题。但我也不忍心不回答你。博尔赫斯说,写出来的作品,一旦发表了,就尽量把它忘记。我没有博尔赫斯那样彻底,所以对《四十一炮》还是有点印象。《四十一炮》是一部成长小说,这有两层含义,一层是说,这部小说写了一个“炮孩子”叙述自己的成长并在叙述中成长;第二层意思是说,这是我的写作成长过程中的一部作品。这样说立即就面临着被讽刺挖苦的危险,一个写了二十多年的人,他的写作还可能成长吗?一个年近五十的人还可能成长吗?这是多么荒诞和无知啊!我也看到过一个年轻人写的文章,题目叫做《莫言老树抽新枝》。他的文章是在讽刺我老不知趣,但我看了这个题目大为感动。我马上联想到了意象派诗人庞德那首著名的《地铁车站》,“人群中出现的那些脸庞:潮湿黝黑树枝上的花瓣”。可以摹仿着写一首《莫言新作》:“嘈杂吵嚷的《四十一炮》:黑色老树上抽出的绿枝。”——这个评价可是够高的了,自己夸奖自己,有时候也很必要。2012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作家 莫言
67.一个作家,不可能没有思想。连智力障碍者也有自己的思想,连大猩猩都有自己的思想。我怕谈思想,一是怕那种向组织汇报的所谓“思想”,二是怕在小说中说教,或者在文章中冒充思想者把许多简单问题复杂化。真正的有用的思想其实都是从生活中抽象出来的大实话。孔夫子算不算有思想的?但一部《论语》,里边全是大实话,根本没有故弄玄虚。我看了某些所谓的“思想者”的文章,感到他们实在是欺负读者,他们不喜欢说通俗的话,他们从来不把狗屎说成是狗屎,非要说成是“狗,也就是DOG的排泄物”,这很优雅,但多么麻烦。另外,我不喜欢看那些摆出一副“思想者”姿态的人,一摆姿态,立刻露馅。“思想者”是罗丹的著名雕塑,安放在一个露天的公园里,背对着马路。从前面看这副雕塑,那是“思想”的姿态,但从后边看,那就是一副“刚刚完成了一个排泄的过程而寻找揩拭物”的姿态。——这是一个在法国开旅游公司的中国小导游说的,尽管我们给予了他很猛烈的文化抵抗,但回头一看,也只好无奈地承认,那姿态也真是挺像。2012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作家 莫言
68.我这个撤退实际上也是一种作家的用语,实际是向民间文化里面搜取创作资源,从个人经验里面寻找创作灵感,这是我从1987年开始就非常明确的一个追求,到了《檀香刑》,所谓的“大踏步”,直接汲取民间的这种通俗戏曲的样式放入小说中。《檀香刑》是一个典型的把小说和戏剧嫁接的文本,里头有很多寓意和民间戏曲,例如传统的“茂腔”,我如果直接这样称呼会影响了我的构思,为了避嫌,改成“猫腔”的话我就可以随意写了。“撤退”是军事术语,文学创作上用它来描述其实很不准确,就像时尚一样,什么叫时尚?什么叫前卫?什么叫后卫?50年前的服装,中山服,现在我们穿了,也很先锋,如果我们现在有人穿五四运动时期的学生装、长袍,又变得很前卫很后现代了,文学创作也是这样,无所谓古和洋,无所谓先锋和后卫。现实主义的写法,前面的高山已经不可逾越了,对我们来讲,在小说的形式上追求点新意。《生死疲劳》形式上有一点章回体,写作时会很方便,这一章要写什么,读者阅读也很方便。我看到批评家讽刺我,雕虫小技。
人物周刊:您说,《檀香刑》是一次“大踏步的撤退”,《生死疲劳》也是某种撤退,这种“撤退”与“回归”会一直进行下去吗?您心中的理想状态是怎样的?
2012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作家 莫言69.创作第一个阶段,把坏人当好人写,第二个阶段,把好人当坏人写,这两个可以合并在一起,像我写《丰乳肥臀》,也就是站在人的立场,而不是站在阶级和党派的立场,好人身上也有缺点,也有黑暗面,坏人身上也有善的方面,那么比过去的革命战争文学,起点要高一点。这个阶段过去以后,下面一个阶段,应该是把自己当罪人写,当然并不是说像卢梭的《忏悔录》那样通篇都是忏悔,把自我当坏人写,就是让小说的主人公,自己有一种自我忏悔、自我反省的意识,这个鲁迅当年在评价陀思妥耶夫斯基时,实际上早就说过的,这种伟大的罪人,堂上的拷问者,就是要拷问出罪恶背后的善良,也要拷问出善良背后隐藏的罪恶。陀思妥耶夫斯基为什么了不起、伟大、经典?他在这一点上甚至超过了托尔斯泰。尽管鲁迅很早就提到这点,但我想我们新时期的文学始终没有往这方面深入,我们都在诉苦,伤痕文学啊,所谓的右派文学啊,都是在诉苦,都是在控诉这个社会,控诉政治、控诉坏人,对自我、对善的压迫,没有从反面来忏悔,善的背后有没有虚伪,被迫害的坏人是不是甘心情愿地做坏人?被迫害的坏人是不是也曾经充当过迫害别人的坏人,是不是本来想迫害别人结果在斗争中失利,被别人迫害了?我觉得右派文学已经相当深刻了,但灵魂拷问依然不够。2012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作家 莫言